楔子 凉州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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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边疆重镇，凉州城总是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肃穆的氛围。

城内多是些低矮牢固的民居，开阔的大道上鲜有行人。只有官府附近散布着稍显繁荣的几个地段。

陈家镖局便是其中之一，这里常年有商户往来，给驻扎在凉州城的雄武军运送粮草、衣物补给的商队在镖师的护送下进城，通常也会选择在这里入住。

这里离官府报销账单的地方也近，周边也有些酒肆、茶馆，生意之余也好在这里同结交些人脉。最重要的，是这里有威震一方的镖头陈大庆坐镇，他们没有理由不选择这里。

外面飘着大雪，打开门边有一阵刺骨的冷风涌了进来，冻得门口的杂役一阵颤抖。

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，她模仿少年郎的打扮扎起了头发，穿上一件团花背子，脚穿黑革制成的皮靴，没有一点闺中少女的模样，反倒像是个仗剑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。

此时的陈家镖局里也算热闹，今天刚有几只商队入住，约莫三十号人在楼下又是喝酒、又是划拳，若不是门口挂着“陈家镖局”四个大字，外人只怕会把这当做酒肆。

门口的几桌算是安静，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喝酒，中间那几桌到真是相当有宋人喝酒侃大山的爱好。

“要我说，当今官家肯定是不用打仗的，把榷市一关，那西凉人没茶没衣，如何打得起仗呀？”

“说的也是，这凉银一地已经太平数十年了，如何打得起仗嘛，那西凉的新王年纪小，羁傲不训了一点，也就这时候回叫唤两声，哪会真的进攻？”

几个做粮草生意的商人挤在一起喝酒聊天，中间还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的“勿谈国事，专心吃酒”。

另一桌做茶叶生意的人不高兴了，哼了一句道：“榷市一关，西凉人能忍受没茶没衣嘛，只怕会提着刀扣关来见。”

“西凉人数十年不动刀戈，真要动手恐怕甚至不如那面的那些郡兵！”

两拨人一下子便吵了起来，你一句我一句针尖对麦芒，颇有一副朝堂上唇枪舌剑议论政事的大官模样。

陈箬竹经过这两桌时，两桌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，经常来凉州做生意的人都听说过一个传闻，陈大庆的女儿陈箬竹虽相貌上佳，却是个武功高强、脾气暴躁的“夜叉”，十一岁时便独自制服了七个边塞逃兵。

整个镖局一下子安静下来，甚至可以说静谧地诡异。

她重新打量起四周，才发现那两桌吵架的正是家里的两队镖师。

她抬头望了一眼，父亲陈大庆满脸忧心忡忡地依靠在楼上的栏杆，沧桑的双眼里不知为何多了些许迟暮。

她想要上楼，却被父亲一个手势制止了。

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，小时候和哥哥们做游戏时，陈大庆总会用这样那样的手势帮助陈箬竹作弊。

这个手势的意思是——快逃！

她一惊，脑袋嗡嗡作响，往四周看去，突觉氛围不那么对劲起来。

那角落里几桌人身形一场魁梧，尽管一副汉人打扮，眉眼却莫名有种西凉人的气质。

那些个西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陈箬竹在看他们，原本粗糙的脸上多了几分煞气。

镖局里油灯摇曳，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油腻，她下意识地向楼上冲去。

毕竟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，遇到危险，第一反应便是向父亲求助。

“不是让你赶紧走么。”陈大庆的声音沙哑，常年走镖，身上免不了有这或那的毛病，他的嗓子在一次劫镖中差点被毒哑，关节处也有不少的伤疤。

“怎么回事......”她不解道。

“来不及解释了，弟弟在我房里，带他从后院离开！”